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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2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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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他忽然斷喝一聲。

敏捷的黑衣軍士立刻捧上一張銀背的角弓。那張角弓竟然長達四尺,弓身和弓弦都泛起一種銀灰色的光澤,不知道是用什麽材料制成的。與弓配套的還有七枚銀灰色的箭矢,比普通角弓用的羽箭長出一尺。

白毅掀起長衣,閃電一樣掠下鐘鼓樓,旁邊早有人牽上了他的戰馬"白秋練"。他單騎出陣,仿佛禦風而行,竟然不要侍衛,單騎追趕嬴無翳的大隊騎兵。息衍臉色微微一變,跟著下樓,跳上自己的黑馬墨雪,緊緊追著白毅。

雷騎的戰馬跑得已經疲憊,而白毅一人一騎有如電閃,片刻間,距離嬴無翳本隊只剩下六百尺。他張弓搭箭,那一襲火色的大氅。離軍全沒有註意到他的逼近,

"白毅!"息衍追在他背後,壓低聲音喝道。

白毅稍微遲疑,依舊張著弓,卻微微合了一下眼睛。

"公爺!"息衍忽然放聲大喝,"請接白將軍一箭!"

他的暴喝聲如雷霆一樣送了出去,一時竟然壓倒了千萬的馬蹄聲。就在話音出口的瞬間,白毅睜開了眼睛,目光燦然逼人,羽箭劃出一道銀灰色的光痕,直射嬴無翳的背心。

古月衣在遠處,目光正好捕捉到這一箭的痕跡。他以弓術成名,卻不敢相信世界上有這樣的箭,那根本就是一道洞穿黑暗的銀灰色光線。

"公爺!"謝玄大吼。他不曾見過這樣可怕的箭勁,飛躍五百尺後,羽箭的去勢依然毫無衰竭。他看見白毅睜眼,目光到時候,箭也就到了。

謝玄不顧一切的探身出去,要用身體擋下這一箭。他根本沒有把握接箭,只能賭上性命。

謝玄摔在地下,刀光劈空斬落!

羽箭在空中被分為兩段,斷箭的去勢不絕,分別刺入了炭火馬兩側的土地中。嬴無翳斬馬刀揚起,望著遠處停馬了白毅和息衍:"好。"

那個瞬間,嬴無翳單手扯著謝玄把他扔了出去,而後揮刀劈箭。發箭,破箭,都是短短的一剎那,快得不可思議。

有如鬼神張弓,而後鬼神揮刀。

嬴無翳霸刀一揮,雷烈之花的大旗漸漸在黑暗中隱去。白毅沒有再追趕,看了看息衍。

"你如意了,"白毅低聲道。

"你真的要殺他?"

"我早就告訴過你,"白毅低聲喝道,"早已不是當年!白毅和天驅再沒有瓜葛!"

"是麽……"息衍悠悠嘆了口氣。他早知這個答案,卻還是不願親耳聽到。

靜了一會兒,白毅搖頭:"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失箭。"

"你的箭真的只有七枚?"

"只有七枚,"白毅輕聲說,"等到有一天我射完了這七枚箭,也許就是我戰死的一天。"

息衍微微楞了一下,不知該說些什麽。而後他忽然臉色大變:"蘭亭驛的大營!青陽世子還在營中!"

十三

呂歸塵一腳踢飛了面前的屍體,影月帶著血光從屍身中脫了出來。他毫不停頓的轉身,雙手握刀全力推出,長刀的刀鋒瞬剎間刺進背後那匹戰馬的前胸。戰馬的沖勁還未消失,硬生生推著整柄長刀沒入了自己的胸口,更將持刀的呂歸塵推得退後一丈。呂歸塵松開刀柄,拾起地下一桿騎槍,單臂一送,槍鋒紮穿了雷騎的咽喉。

"姬野!姬野!"呂歸塵放聲大吼。

沒有人回答他。放眼望去,無數赤紅色的影子狂奔著向著他而來,又狂奔著離他而去。撤退的雷騎在馬背上吹響三短一長的號角,無論騎兵還是步卒,所有離軍都被號角聲催促著,全力向著東南方前進。蘭亭驛的整個下唐軍營已經被踩爛,柵欄被撞倒,軍帳紛紛坍塌,雷騎順手投出火把,將能燒的一切都化為熊熊烈火。

絕望搬著恐懼,籠罩了呂歸塵。剩下的一百人已經全部戰死,他放眼看不到一名友軍。這裏只剩他一個人去面對離軍赤紅色的潮水,他無論怎麽喊,也聽不見姬野的回答。

馬蹄聲在背後傳來。呂歸塵猛地回頭,馬上的雷騎平端騎槍,鋒銳的槍尖掃向他的咽喉。足長一丈二尺的長槍在強橫的膂力帶動下,掃出虎虎生風的扇形。呂歸塵全力揮刀,迎著槍桿劈斬出去。槍頭飛旋出去,無頭的槍桿卻在空中一震,反向揮舞回來。此時呂歸塵已經突進一步,長刀挑起。

他突進的一步正好將他送到了敵人的攻勢下,槍桿呼嘯著擊打在他的背心。呂歸塵感覺到裘革軟甲下那面護心鐵鏡仿佛銅鐘般的轟響,他吐出一口濃腥的血,隨著槍桿送來的大力滾了出去。

"阿蘇勒!阿蘇勒!"有人在耳邊喊他的名字。

可是呂歸塵聽不清。他只感到心臟之下那陣可怕的跳動又來了,除了猛烈的心跳之外,另有一種強烈的節奏控制了他的身體。那是什麽東西有如心臟一般在跳動,可是遠比心跳聲來得可怕。兩個完全不同的節奏,仿佛要撕裂他的身體,又仿佛兩個人以不同的頻率揮舞拳頭,從內部狠狠砸著他的胸腔。

狠狠的一個巴掌扇在他的臉上,瞬間的疼痛間那種可怕的節奏鎮壓下去。整個身體似乎輕了,呂歸塵猛地坐了起來。

"姬野……"呂歸塵嘶啞的說。

姬野就在他身邊,兩人都靠在一個巨大的馬草堆後。狂奔中的離軍大軍似乎沒有多餘的丁點兒時間顧忌著兩個年輕人,從草堆邊閃過,並不回頭多看一眼。姬野和呂歸塵只能看見他們的背影,仿佛是兩個藏在礁石後的人,看著狂潮在這個礁石前分裂,又在後面激起了的水花。

"你……你在這裏……"呂歸塵的胸口劇烈的起伏。

"我還有一只胳膊,當然能爬,"姬野說,"剛才喊你,你怎麽不聽?"

"你……你喊我?"呂歸塵驚異的瞪著眼睛。

"我就在這裏喊你,喊得很大聲,你在那裏都不看我一眼,"姬野指著前方那匹被影月貫穿前胸的戰馬,相隔不過一丈。

"我……我沒有聽見……"呂歸塵茫然的搖頭。

他當時距離姬野只有一丈,他卻沒有聽見姬野的聲音,戰場的嘈雜並不足以壓住身邊人的喊聲。而他那時分明可以清楚的分辨逼近的馬蹄聲、戰刀揮舞撕裂空氣聲,斬馬時候甚至可以感覺到馬的心跳聲。可是他為什麽不曾聽見姬野的呼喊?

影月從他無力的手中落了下去,呂歸塵重重的靠在馬草堆上。姬野看見他眼中泛起一片可怕的空白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周圍終於安靜下去。姬野依舊握著防身的青鯊,覺得全身的傷口都在迸裂流血。他全身鎖在一套固定用的木枝中,又被緊緊的纏裹,本來根本難以挪動分毫。可是那股強大的求生本能還是驅使他以單臂爬過十幾丈,避到這堆馬草的背後。

"阿蘇勒,好像沒有人了,"姬野低聲道。

"阿蘇勒!"

呂歸塵沒有回答,他依舊靠在姬野身旁,目光呆滯的看著南面。

一個人影忽然閃到了草堆背後,他身上的血汙已經徹底遮蔽了衣甲的顏色,提著缺口的重劍。對方來得毫無聲息,呂歸塵卻象一只驚醒的豹子般躍起,拾起地下的影月,一踏地飛身而進,半旋身子,帶著腰勁揮斬。

重劍和長刀交擊,兩人各被震退了一步。息轅和呂歸塵呆呆的看著彼此,兩個鮮紅的人,有如剛從血池中爬出的惡鬼。朋友們再相見的時候,手上都已經流滿敵人的鮮血。

長刀和重劍一起落下,呂歸塵坐倒在草堆下,息轅跌跌撞撞退了幾步。

一騎黑馬奔馳而來。息衍翻身下馬,看著滿營僅剩的兩個活人,長長舒了一口氣,回身大喝道:"醫官!"

"將軍,我們敗了麽,"呂歸塵低聲問。

息衍微微楞了一下:"沒有,只是撤退的離軍從這裏經過。不過……我們也沒有勝。"

十四

博山爐爇著極品的水沈香,香氣在寂靜的宮室裏一絲一絲彌漫開。

早晨的這一刻,天啟的天空極高極淡,純凈透明。遠處傳來古鐘悠悠的鳴響,已經是卯時。鴿子越過高入天空的宮墻,輕盈的落在了窗前。一雙塗了豆蔻的手解下鴿子腳上的竹筒,取出裏面的桑皮紙。

"嬴無翳逃了。"

白衣少年恭謹的跪在階下聆聽。

"昨天午夜,白毅以炬石車拋擲木材燒城,發起總攻。嬴無翳出城決戰,雙方戰死不下四萬人,還是讓嬴無翳殺出了包圍。你怎麽以為?"

"嬴無翳一旦突圍,再沒有可以阻擋他歸國的機會。不過損失如此慘重,嬴無翳必然要休養生息,幾年內不足畏懼。而諸侯懾於離國主力尚存,少不得還要繼續依附皇室,正是我們得以發展的良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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